禁军大惊,“陛下!”
沾了血的尖刀抵在傅至景的喉咙上,孟渔眼里惊恐万分,手抖得不成样子,“放开我,不然我杀了你……”
傅至景喉结滚动一下,垂眸望着崩溃的孟渔,眼热鼻酸,竟是微微一笑,“我说过,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,我等你亲手来取。”
他主动往前一寸,尖锐的剪刀头扎在薄薄的皮肤上。
傅至景的话一瞬间将孟渔拉扯回五年前暗无天日的牢狱里,他的眼白迸发出蜘蛛网似的血丝,握着刀柄的手越来越紧,手背的青筋浮动,竟是看不清傅至景了。
他睁着眼,泪满盈腮,还未等他做出下一步动作,忽地后颈一痛,眼前骤然发黑,失去了意识。
傅至景用力地拥了下昏迷的孟渔,将人打横抱起,走过筋疲力尽的蒋文慎身旁,沉声说:“十二,你如今已是王爷,不适宜再久居宫中,朕明日会让工部给你找一间宅子,早些搬了自行立府吧。”
他忽视蒋文慎的怒视,一步步走回偌大的皇城,上了銮驾,用外袍将孟渔罩住了,片刻,搂紧温热的躯体。
今夜之事闹得太大,瞒也瞒不住了,天才微微亮,十二王爷和少君私奔的消息就传遍了宫闱,听说少君还手持利器伤了陛下。
谣言很快就不攻自破,早朝时新帝一如既往的意气风发,哪里看得出是受伤的模样?
至于私奔就更是无稽之谈,否则新帝如何不惩处二人,只是让蒋文慎搬离皇宫呢?
新的说法盖过了谣传:原是少君从前在乡野间自由惯了,与性情古怪的十二王爷意趣相投,两人一合计,要溜出宫去逛夜市,被新帝抓了个正着。
信与不信在于心,新帝下令禁止再议此事,不容置喙地竭力将这页翻了过去。
作者有话说
肖申克的救赎(失败版
铜盆里被血染红的水倒映着太和殿的一小片雕花木栏,水波漾漾里,傅至景棱角分明的五官变得模糊。
殿内除了给新帝换药的福广没有其他宫人。
经过一夜的浸透,白纱布已经全然嫣红,掀开来是一个近两寸深的血洞。
傅至景昨夜秘密召张太医来看过,伤势算不得太严重,但因为伤口太深不好处理,恐会引起发热等症状。
眼下他刚强撑着上完早朝,确实是有些头昏脑胀了,好在他在百官跟前掩饰得极好,肉眼看不出异常。
福广将药粉洒进血肉模糊的伤口里,瞄一眼还在榻上昏睡的孟渔,不禁想,陛下是铁了心要护住少君,否则倘若坐实了少君残害龙体这样的大罪名,就算陛下不计较,前朝也得大闹一场才肯罢休。
傅至景倒吸一口气,眉心蹙起,瞄正在出神的福广一眼。
福广急忙打起精神缠好白纱布,等新帝穿戴整齐,再到外头端了药汤伺候新帝服下。
傅至景面色苍白,摆了摆手,“替朕守好殿外,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。”
福广躬身说:“奴才明白。”
太和殿内顿时只剩下端坐在主位的傅至景和还未醒来的孟渔。
傅至景头一回觉着这宫宇静谧得有些令人难以喘息,可他知晓这份宁静维持不了多久。
他缓缓起身,给将要燃烧殆尽的香炉里添了些安神香,铜质的炉盖不慎与炉身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,敲在偌大而死寂的殿内,如雷贯耳。
榻上之人也被这不算响亮的一声从糊涂梦里拽回清醒现实。
孟渔猛地睁开眼,他陷在柔软厚实的被褥里,目之所及是熟悉的帷帐,一口郁气团在心中散不出去,憋得他张大嘴重重喘息。
他没能逃出去,又被抓回了这个精美的牢笼里。
无限的悲哀涌上心头,还未等他缓过劲,听得傅至景清冽的音色,“醒了。”
孟渔倏地坐起身,只见傅至景站在离他几步之外,正在慢条斯理地添加香料。
他掀开被褥,三两下穿好鞋袜,站稳后问:“你把文慎怎么样了?”
一开口就是质问,仿若除了这些已经没什么话可以和傅至景说的了。
傅至景慢悠悠地转过身,凝视眸中扑朔着火花的孟渔,再一次在心中告诉自己,孟渔是真的回来了,他喉结微动,“我让他搬到宫外去住。”
孟渔显而易见地松一口气,却还是不大相信对方会如此宽容,狐疑地抿紧了唇。
“你是不是还想问,我要拿你怎么样?”
傅至景往前走了一步,孟渔警惕地挪到一旁,好似他的靠近对孟渔而言有多么的难以忍受,他不得不停下来,低声,“不妨先让我猜猜,你是什么时候想起过往的,在册封礼之时,还是更早?”
见孟渔没有反驳,他有些赞赏、又带着一点悲戚道:“这样说来,你倒很沉得住气。”
“你当然巴不得我想不起来,好让全天下的人都陪你演戏。”孟渔总算肯开口,怒视着他,掀开了陈年旧疤,“但会逢场作戏的不止你一人。”
傅至景亲口说过话的话,如今成了孟渔刺向他的刃,白刀子进红刀子出,一捅一个血窟窿。
“我也记不清究竟是何时想起一切,但从我再次踏进这座皇城开始,我没有一日是快活的。”孟渔握紧双拳,红着眼埋怨道,“我既然在世人眼中已是死人一个,你为何不将错就错,还要将我带回来?”
他不解至极,几乎要落下泪来,“傅至景,你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,我也没什么好再给你骗的了,你究竟还要利用我做什么呢?”
欺骗与利用,孟渔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这就是他能想到的傅至景将他再次留在身边的理由。
傅至景听他字字诘问,胸膛微微起伏着,咬紧牙根,“如果我说,我心里有你呢?”
孟渔许久不曾听过如此滑稽的笑话,可是他笑不出来,只勉力地提了提唇角,颤声问:“你所谓的心里有我,就是欺瞒我二十多年,让我做你的替死鬼?”